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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缪尔森(Paul A. Samuelson)昨日与世长辞。愿他老人家安息!

我相信很少人可以像 David Henderson 那样声称自己从来未为萨缪尔森的教科书所倾倒(见这里)。其原因想必是他入门有更好的老师阿尔钦(Armen A. Alchian)了。我自己曾经读过萨缪尔森的《经济学》中英文版多次,当时感到深深折服,在波普尔(Sir Karl Popper )著作的共同作用下,在经济学上有意识地靠左超过半年时间。改变我的是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的著作,但那是题外话了。

萨缪尔森固然聪明(他的教科书如水般清澈),固然渊博(Arnold Kling 所学的奥地利学派资本理论是他亲自传授的——见这里),固然具有独创性(他在二战结束前写的博士论文奠定了现代经济学的数学范式),也固然影响深远(这范式养活了数以百万计的现代经济学家)。但我认为,他的遗产至少有两点局限。第一,是误导了数学在经济学中的地位;第二,是忘记了真实世界。

第一。诺贝尔奖得主卢卡斯(Bob Lucus)称赞萨缪尔森的影响道:“如果我不能把经济理论问题转化为数学形式,我就会不知所措(Like so many others in my cohort, I internalized its view that if I couldn’t formulate a problem in economic theory mathematically, I didn’t know what I was doing. 见这里)。” 我认为这恰恰是许多人的问题——虽然未必是卢卡斯本人的问题。世界上没有任何思想是不能转化为数学形式的,但数学本身不能推出任何思想。经济学的发展,靠的是观点与角度的改进。关于萨缪尔森的数学化遗产所隐含的误导作用,Deirdre N. McCloskey 写过一本痛快过瘾的小册子,The Vices of Economists; The Virtues of the Bourgeoisie,有兴趣的朋友见这里

第二。萨缪尔森本人那么厉害,配得上所有用来褒扬学者的形容词,其开创的科学化(或曰数学化)的经济学那么厉害,可他就是数十年如一日地把苏联的经济实力搞错了。以下三张图,是萨缪尔森在其1961、1967和1970年版的《经济学》中对苏联和美国GNP相对增长率的预测(取自Levy & Peart, The Fragility of a Discipline when a Model has Monopoly Status, Rev Austrian Econ, 2006, 19: 125-136)。虽然这份预测表在后续版本的《经济学》中被取消了,但直至1989年版本,萨缪尔森和他的合著者还声称:“与许多怀疑者的信念相反,苏维埃经济证明了社会主义指令性经济不仅可行而且甚至是兴旺发达的。([T]he Soviet economy is proof that, contrary to what many skeptics had earlier believed, a socialist command economy can function and even thrive. —— 见这里)。

萨缪尔森辞世,一时涌现许多盛赞他的睿智和贡献的博客文章。我认为萨缪尔森对这些赞扬当之无愧。但正因如此,我们也不得不同时追问:经济学究竟怎么了?

附图

1961年《经济学》的预测:

1967年《经济学》的预测:

1970年《经济学》的预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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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兆丰

薛兆丰

13篇文章 13年前更新

薛兆丰,经济学者,北京大学法律经济学研究中心联席主任,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与法学院合聘研究员。曾为美国西北大学法学院(Northwestern University School of Law)博士后研究员。为美国乔治·梅森大学(George Mason University)经济学博士。曾发表过数百篇经济评论和文章,持续影响了读者对市场经济的认识。2002 年出版《经济学的争议》,2006 年被《南方人物周刊》评为中国十大青年领袖,2008年出版《商业无边界——反垄断法的经济学革命》,2009年出版《经济学通识》。个人网页:http://xuezhaofeng.com ;联系方式:zhaofeng(at)gmail.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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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 13篇